三、僧伽信仰的产生根源
通过僧伽生平的考证,我们可以看到,僧伽信仰产生的根源,不在外部,而在僧伽本身。其根就在于僧伽将外来的佛教根植于中国的本土,适应了中国社会各阶层的需要。其源就在于僧伽将外来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融于一炉,并以造福于民的宏愿、丰富的学识和高超的手段进行施教。
集中国化佛教学识于一身。隋唐时佛教学说的中国化已基本完成,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各宗派相继创立。僧伽来到中土,首先驻锡终南山,与各宗大德高僧交往,将各宗的学识集于一身,赢得了各宗高僧的尊重。他戒律精严,言谈充满禅机。《普照国师传》记载“或问师何姓?答日:姓何。又问师何国人?答日:何国人。然人莫测其为何等语也。” 所以道宣律师对他十分敬重,称他为“大德僧伽禅师”。他留下的《僧伽欲入涅粜说六度经》(以下简称僧伽六度经》)又充满了净土思想: “吾与弥勒尊佛,同时下生,共坐化城,救度善缘⋯⋯ ”。⑥ 虽然对此经是何人所写后世很有争议,但不管是僧伽所传还是他门徒所写,此经都真实地反映了僧伽的思想,可以说这是僧伽在中土传教的纲领。僧伽到泗州乞地建寺,在贺跋氏家, “现十一面观音像”,而华严宗三祖法藏曾奉武则天之命,以建立十一面观音道场而退敌,⑦ 说明僧伽与华严宗亦有因缘。僧伽在京师求雨,以“德水五瓶,沾濡紫极”,采取的是密教之法,开后来开元三大士在华创立密宗之先河。所以僧伽来华后所传的佛教,已经是集中国化佛教各宗之大成的佛教。
合释儒道三教学术于一家。僧伽在传教的过程中,既继承了佛教的基本精神,又融合了中国传统文化。《僧伽六度经》日:“吾当度六种之人:第一度者,孝顺父母,敬重三宝;第二度者,不杀众生;第三度者不饮酒食肉;第四度者,平等好心,不为偷盗;第五度者,头陀苦行,好修桥梁并诸功德;第六度者,怜贫念病,布施衣食,拯济穷无。”这里所说的“六度”,和大乘教的“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进、禅定、智慧”等六度,概念已有所不同。“百善孝为先”是中国社会传统的道德文化理念,僧伽在坚持持戒、布施等佛教基本教义基础上,把“孝顺父母” 摆在第一位,融人了儒家的思想,迎合了封建统治者和士大夫的意愿,适应了中国政治、社会的需要。在施教方法上,利用中国底层民众“唯灵是信”的心理特点,吸收、借助了道家的谶纬神仙方术等手段,使佛教更容易被广大民众所接受。僧伽早期在江南教化,只是“苦敦喻”,用了很长的时间,费了好大的力气,才有所成。所以他感到“吾与此壤无缘”。① 他到了楚州后,在“悬知嫌鄙” 的情况下,总结了江南施教的经验教训,运用了一些方灵预言之术,很快打开了局面。韩愈《送澄观诗》日“僧伽后出淮泗上,势到众佛尤恢奇”,② 连终身辟佛的韩愈也对僧伽恭敬有加,这正是僧伽合三教于一家所取得成功的最好写照。
融各阶层利益需求于一体。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平民百姓,梦寐以求的就是安居乐业,无病无灾。作为士大夫的地方官员想的是保境安民,太平无事。封建王朝的统治者求得是天下无忧,江山永固。僧伽长期在底层为广大民众治病消灾,拯危济困,客观上也是在帮助官员们造福一方,为封建统治者安定民心。而且关键时刻僧伽还赴京为统治者解除“忧迫”,消除病患。正由于社会各阶层的利益需求都能在他身上得到满足,所以僧伽生前就获得了全社会的尊崇。
僧伽从一个普通的外国僧人,变为天下信仰、千秋供奉的大圣菩萨,是由各方面因素促成的,但最根本的是,他生前立足中土,把外来的佛教文化和中国传统文化融合起来,深人民众,广施教化,普济众生,造福于民,因而人们才世世代代怀念他、崇拜他,并把他神化起来,使他流芳千古。僧伽信仰正是僧伽致力推行佛教中国化的产物,是僧伽生前为民造福而种下的善果。今天对这样一位从古丝绸之路走来、为中外文化交流作出过积极贡献的人物进行深入的研究,应当是很有意义的。
① 牧田谛亮:《中国近世佛教史研究》,台北:华宇出版社,1985年,第34页。
② 李防等:《文苑英华》卷八五八之《大唐泗州临淮县普光王寺碑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① 释赞宁:《宋高僧传》卷十八之《唐泗州普光王寺僧伽传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② 李唠:《太平广记》卷九十六之《僧伽大师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③ 蒋之奇:《泗州大圣明觉普照国师传》,明万历十九年李元嗣刻本,载全国公共图书馆古籍文献编委会编《天津图书馆孤本秘籍丛书》,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,1999年。
④ 道宣:《关中创立戒坛图经并序》,《大正新修大藏经》,第1892号,第45册,第807页。
① 《僧伽传》。
② 刘怀玉:《淮河水神和(西游记)》,《明清小说研究》1990年第1期。
① 蔡相焊:《以李邕(673—742)(泗州临淮县普光王寺碑)为核心的僧伽(628—709)信仰考》,台空大人文学报,2005年第14期。
② 释觉岸:《释氏稽古略》卷三之《华严经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③ 刘怀玉:《淮河水神和(西游记)》。
④ 《普照国师传》。
⑤ 崔致远:《唐大荐福寺故寺主翻经大德法藏和尚传》第八科,《大正新修大藏经》,第2054号,第50册,第280页。
⑥ 释道原:《景德传灯录》卷二十七之《泗州僧伽和尚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⑦ 《普光王寺碑》。
⑧ 欧阳修:《新唐书》卷二百二之《李邕传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⑨ 李邕:《李北海集》卷三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① 蔡相焯:《以李邕(673—742)(泗州临淮县普光王寺碑)为核心的僧伽(628—709)信仰考》。
② 道宣:《关中创立戒坛图经并序》。
③ 李叻:《太平广记》卷九十六之《僧伽大师》。
④ 《僧伽传》。
①③ 《僧伽传》。
② 释本觉:《释氏通鉴》卷八之《则天皇后》丁酉(神功元年)条, 新纂《续藏经》第76册,第1516号。
④ 司马光:《资治通鉴》第三册,卷二百四,唐纪二十,中华书局,2007年,第2497页。
① 欧阳修:《新唐书》卷二百二之《李邕传》。
② 李白:《僧伽歌》,《唐诗宋词全集》第一部,《全唐诗》卷一百六十六,华艺出版社,1997年,第535页。
③ 董迪:《广川书跋》卷十之《僧伽传》,《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,1999年。
④ 刘友竹:《僧伽歌非伪作辩》,《天府新论》1987年;范军:《道教徒对高僧的礼赞——李白(僧伽歌)析论》,《五台山研究》2004年第1期。
⑤ 释镇澄:《清凉山志》卷七之《僧伽神异》,中国书店,1989年,第67页。
⑥ 《僧伽和上欲人涅檠说六度经》,《大正新修大藏经》,第2920号,第85册,第1463页。
⑦ 崔致远:《唐大荐福寺故寺主翻经大德法藏和尚传》第八科。
① 《僧伽传》。